他出现在我们公司的第三天,我才注意到这个沉默的保安。
每天清晨,他站在旋转门旁,深蓝制服熨得平整,帽檐压得很低,同事们私下叫他“机器人”——不笑,不闲聊,站姿像标尺量过,电梯里遇见,他只说“早”和“好”,再无第三字。
真正认识他,是因为我的包。
那天提案被否,加完班已是深夜,走到地铁站才发现包忘在公司——里面有母亲送的钢笔,折回时,整层楼只剩应急灯亮着,推开玻璃门,竟看见他站在我工位旁,手里正拿着我的包。
“林小姐,”他递过来,“你掉在走廊了。”
我愣住——他居然知道我姓林。
后来几次加班,总能在深夜看见他,有时他默默换掉前台枯萎的花,有时调整歪斜的标语,我开始留意这个神秘的男人——三十岁上下,眼神像守夜的灯塔,专注却不过分锐利。
直到那个雨夜。
前男友喝醉后在楼下纠缠,我正不知所措,他已撑伞走来。“我送林小姐回家。”语气平静,却不容反驳,前男友还想说什么,他上前一步,伞面微倾,形成一个无声的屏障。
走在雨中,他始终保持半步距离,伞完全倾向我这边,到小区门口,他肩头已湿透。
“谢谢,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?”
他犹豫片刻:“叫我阿守吧,守卫的守。”
那晚后,我们开始有简短的对话,他说以前在远方工作,最近才调来,说话时,他总看向我的眼睛,像是在确认什么。
公司年度体检,我被查出疑似肿瘤,等待复查的一周,我像坠入深渊,周二深夜,我独自在茶水间掉眼泪,模糊视线里,有人递来纸巾。
是阿守,他破天荒地请了假,带我吃路边摊,去江边吹风,那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,讲他守护过的人——孤独的老人,迷路的孩子,还有无数像我这样的普通人。
“每个人都会被守护,”他说,“只是方式不同。”
复查结果是良性,我狂奔回公司,想第一时间告诉他,却在人事部得知,根本没有叫阿守的保安。
我怔在原地。
整理抽屉时,一张便签飘落——是我某个加班的深夜随手画的丘比特,箭射歪了,小天使懊恼地挠头,翻过来,背面有一行陌生的字:
“编号C-217奉命守护,任务完成,期待下次相遇。”
墨迹很新。
我走到窗前,阳光正好,楼下的街道人来人往,每个人都行色匆匆,但我突然觉得,也许我们都错了——爱神从不轻易射箭,他最好的安排,是派来那些沉默的守护者,在我们最需要时,恰到好处地出现。
就像那个雨夜的伞,那句适时的话,那张意外的纸巾。
他们没有翅膀,不配弓箭,只穿着平凡的制服,却完成了神祇交付的最重要的任务——让我们在怀疑爱的年纪,重新相信被守护的珍贵。
